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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条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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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后悔不应该太聪明的卖弄,只是怕亲手将我的真心葬送。”

——陈绮贞《太聪明》

*

世界上的确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片树叶,但是同一个品牌的巧克力超市里可以有很多块。

可即使是这样,温迟迟看着手里那块儿,和自己口袋里是同一个品牌甚至同一个口味的巧克力,还是觉得事情巧合得有点过分。

是他也喜欢这个吗?

即使知道多半只是顺手为之,温迟迟还是会忍不住这样想。

好在老师已经走进教室,让她无暇再顾忌其他,只能胡乱把巧克力塞进口袋里,然后专注地跟上讲课的思路。

歇下来后又烦扰,直到下课后两分钟,温迟迟才终于下定决心。

“那个,”她转头,看向旁边破天荒在写语文试卷的李槜,斟酌着语气开口,“上个周的事情,谢谢你们了。”

其实细算已经是上上个周了。

温迟迟顿了一下,原本还想说“我给你发了消息,但你好像没看到”。但临脱口前又发现,这句话的意思无论用再怎么样委婉的语言去表达,似乎都很像质疑和责问,所以还是咽了回去。

话口就这么停住,不上不下的,一时之间显得分外局促。

“嗯?”李槜侧头过来,手里的笔还没歇下。

这么一个像是已经记不清发生过什么事,下意识反问的语气词,让气氛更尴尬了。

不过好在,温迟迟是那种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会逼着自己往下走的性子,至少在这种类似的事情上,犹豫只会发生在下定决定前,所以一个呼吸后,她想了想,还是继续开口。

“就是上上个周六,在学校外面,真的很感谢你和高川柏替我们解围。”

视线里,李槜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温迟迟想了想,有些犹豫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两块一模一样里的其中之一,也不知道是自己早上带的还是他帮忙买的。

但总之就这么掏出来了。反正就是,犹豫的时间再漫长,真正做决定从来都只需要一瞬间。

把那枚巧克力从桌子上推过去,只将将越过桌子上不知道是之前哪一任遗留下来的“三八线”,温迟迟就收回了手:“那个,你吃巧克力吗?”

非常,非常,非常轻松的语气。

无人知晓这需要多么澎湃的勇气做铺垫。

而李槜却并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温迟迟逼自己从巧克力上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目光若无其事,看向他。

身旁,很近的距离。李槜逆着光,轮廓有一层绒绒的边。这样的目光下,他终于放下笔,轻微的磕碰声响,然后伸手把那块巧克力移过来。

温迟迟松了一口气,正要识趣地转回头去,原本以为不会开口的人却在此刻突然出声。

“不是吧......”包装纸和桌面碰撞出轻微的塑料声响,李槜尾音拉得有些长,明明有些丧气的调,却显得人距离很近。

温迟迟愣了一下,等着他后面显然还没有说完的话。

李槜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你用我跑腿买的东西来谢我啊?”

同样包装的巧克力,和那条内容一样却比高川柏晚收到好几天的短信一样,让人莫名就憋了口气,却又好像不是什么原本就该大不了的事。

“啊?”很简单的逻辑关系,但因为太过于出乎意料,温迟迟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所以,原来是介意这个?

早知道早上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缺了,温迟迟轻皱着眉,这么想。

她仔细想了一下,正准备开口解释点什么,旁边的李槜却突然干脆利落地把那颗巧克力收回桌洞,语速有些快的说:“不用谢,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不再是刚才那样让人错觉的距离近。

就这么一句,也不等温迟迟做反应,他又拿起笔开始写试卷。

夏天温度高,在走廊上打闹的人也多,乱糟糟一片,让每一处的安静好像都无所遁形。

温迟迟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落在李槜的侧脸,他头发好像长长了一点,碎发挡住一点额角,露出的眉弓饱满,微微皱着。

或许是写到古诗填空,又或者文言文。

她平静的收回视线。

*

半个夏天过去,高考前的一个周,占据宜兴很长时间的雨季又如期到来,初期依旧断断续续,恨不得热一天雨一天。

在这样的反复无常中,温迟迟很突然地意识到,自己留了快三年的短发,现在已经变成了可以扎成半长不短马尾的长度。

三中一贯要做高考考场,会在高考前让他们这些非高考生和高考生一起放假。

在放假的前一天,晚自习前那段时间,教室里罕见有些躁动,直到英语老师拎着录音机和磁带进来放听力,才终于消停下去。

听力放到一半,英语老师已经回了办公室,磁带却突然卡壳。温迟迟轻车熟路地敲敲桌面,旁边正在写物理试卷的李槜就了然地起身让她出去——

他是不需要听什么高考模拟听力的,MP3里据说都下载的是新概念英语。

打开录音机笨重的盖,温迟迟在又略微浮起的噪声中熟练地拿出磁带在机器上敲了敲,重新放进去,在按下“继续”按钮前平和地抬起头,用目光提醒大家把注意力收回来。

按钮凹陷进去,磁带只要卡壳过一般就会出现第二次故障,要有人在旁边守着。圆润的英语被磁带过滤出浅浅的机械电流音,温迟迟松散的、没有焦点的余光看似虚飘在半空,实则却全部被用来看清不曾抬过头,更不可能和其他人一样翻页看最后一个题选项的李槜。

这么热的天,和大部分人一样,他并没有没有穿校服,但不同于往日黑灰之类的深色调,李槜今天罕见的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只在袖口有一圈小小的刺绣。

其实并不陌生,课间操位置换来换去,他明明很高,却被陈杰书拉着去了前面,十分钟的时间,就已经足够站在后面的温迟迟铭记他的背影,甚至能在脑海中描摹出T恤上被肩胛骨撑起的形状。

但无论多少次,少年的轮廓总是耀眼。

每天下午都有高三年级组织跑步,在听力的尾声中,说不上多昂扬的口号声传上来,温迟迟抬头,从门框顶的玻璃往外看,瞥到一眼处于黄昏和黑夜交界处的天色,突然有些难过,但更多的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庆幸。

某个周末,陪王思琪去剪发的时候,她随口问温迟迟要不要也剪一个,还说起温迟迟去年那个自己剪的潦草的刘海,两个人都觉得好笑。

时间真是最让人措手不及的东西,当时的刘海也已经变成现在可以扎起来的长度,让温迟迟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而曾经以为遥远的高三也已经近在眼前。

“还是留着吧,这个长度洗头也不耽误时间。”温迟迟当时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剪。

王思琪也说:“你都留这么长时间短发了,试试长发也好,早该变变,多好看!”

变化。

曾经很多时候都抗拒计划之外的事情,但如今,温迟迟却由衷地从变化中感受到某种,类似新的生命力的东西。

低马尾已经不再会刺到脖颈后的皮肤,纵使依旧怀揣着某种无法示人的念头,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和李槜之间已经生出一种小心翼翼的熟稔,或者说,是默契——因为不可避免的、太近的距离——

咫尺的空隙,让温迟迟能听见李槜哪怕只是拖拽椅子的轻微声响,永远发不完的试卷总会出现几次混淆放错的情况,而偶尔不小心碰到一起的手肘,也会烫得她不可避免的、飞快的移动回来......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混沌又熙攘的瞬间中,李槜对温迟迟来说,也终于不再是面店里那一句时间,或者并不那么甜的蛇果,也不是被撕碎的成绩单。

他真正跳脱出温迟迟的想象,自然也脱离了源于想象的滤镜,但却依旧没有碎裂,甚至因为某种或许有的、实际的瑕疵,变得更加鲜活又坦荡。

温迟迟有时觉得自己好像也是在玩什么集邮游戏,她开始热衷于去发现关于李槜的那些未知点,好像一张白纸被慢慢填满的过程。

他早上好像总是容易困,臭脸也是因为此而不是在发脾气,并且丝毫不影响效率;

他做简单的题习惯心算,数学除了最后一道大题就只写思路和辅助线,语文课上的潦草,但并非就真的不学;

他没有笔盒,笔也只有黑色一种颜色,所以英语老师让批改试卷的时候会转过来和温迟迟借,各科的答题卡也都被他用来打草稿;

他不像其他男生,他身上从来没有什么烟味或者汗味,只有洗衣液上淡淡的松柏味;

他果然是晒黑的,因为偶尔把袖子撸到肩上会露出泾渭分明的界线,界线以上是与小麦色对比分明的冷白色;

他人缘居然特别好,常常会有不同的男生来约球,也托他的福,温迟迟走在路上和人打招呼的频率变得高了起来......

以及,给他送情书的女生很多,但绝对没有本班的。

*

高考那两天是难得的艳阳天,面馆开着门却罕见的没什么生意,温迟迟打包了面拎着回家,一路上能看到道路对面拉地横幅,警车救护车呼啸,到处是穿着旗袍或者抱着花等待的家长。

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只需要两天就能决定一部分人的人生轨迹,也不知道命运到底是太轻松还是太沉重。

第二天下午返校,早上才下过一场大雨,大理石地板湿漉漉的,天也阴沉,温迟迟几乎是踩着点进教室。

“行了,天天说要你们紧起来,要为高考准备起来,现在不是准备了,真变成高三了,多的我也不说了,什么爱玩不爱学的小心思都给我压一压,就一年,忍不出毛病,都紧起来......”

陈方在讲台上大谈今年高考,门外突然有人打了报告,两种声响搭配太突兀,引得班里的人都抬头看出去。

“行了行了,赶紧进来吧。”

陈方看着姗姗来迟的李槜,故意板着脸,语气却一听就知道是在开玩笑:“看吧,这就是松的,搬了教学楼再这样我可又要替你们语文老师抓人到办公室背文言文了!”

班里谁不知道李槜偏科,闻言都笑起来。

他却只当说的不是他,边把书包挂到桌子,边侧头过来低声问温迟迟:“刚才讲了什么重要的没?”

这样的距离现在已经可以让她起不了什么波澜,温迟迟压低声音回答:“没呢......”

“你与其问人家说了什么,不如学学人家语文英语次次考年级最高分。”

陈方给人紧完发条就有意调节气氛,在上面笑着说,“我说的有道理吧李槜?”

教室里如期爆出一阵善意的起哄声和笑声,一时之间温迟迟接受到许多明目张胆的视线,让她耳根不可抑制的微微泛红,只能把头埋进书堆。

李槜在旁边大方地回答陈方:“特有道理,那我以后多和她学学,您就别让我到办公室背文言文了呗。”

教室里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陈方笑着摇摇头,等大家都笑够了,拍拍手示意安静,说:“行了,都别贫了,再这么闹腾待会儿你们年级主任得来找我麻烦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家都收拾收拾,把教室搬了,男生主动点,待会儿记得回来把卫生搞好了......”

三中学生多,高中部的每个年级都有一栋单独的教学楼,设计格局大差不差,只是地势不同,高三的教学楼在学校最高的地方,寓意着节节高升。

这会儿楼梯里正堵着人,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晚自习,几乎是一片沸腾。温迟迟把桌面和桌洞的书都理出来,能塞的塞进收纳箱,剩下的整齐堆着。

抱着能接受的最大限量高度和重量的书,她于是也慢吞吞的汇入人群,一边想着一道不太明白的压轴题,一边分出一点心思来想,被试卷挤得已经比从前重很多的箱子要怎么搬过去。

就这么到了陈方说的、在二楼的新教室,走廊吹着通透阴凉的风,地上有一些不知道是不是上一届遗留下来的试卷碎片,被沾了水的脚印晕成大片斑驳的污团,温迟迟忍着手臂被书压得翻涌的酸软,在刚进教室的地方侧了侧身,让里面已经搬完一个箱子的李槜出来。

“先给你搬箱子还是剩下的书?”李槜这么问。

但恰好走廊里有人因为书倾倒尖叫了一声,温迟迟没有听清。

她微微拧着眉,转过头来,等着他说下一遍。

“算了。”李槜看着她,扬了点声音,“箱子我这趟替你搬过来,你腾个位。”

说完没等她回答,自顾自转身走远。

还真是打了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温迟迟想过很多可以请求帮忙的人选,但最后偏偏是没有想过的这一个帮的忙。

她抱着书继续走进教室,李槜的箱子已经放在位子边,这里的窗户比高二那边要宽敞,望出去能看到大片天空,也因为地势更高,甚至能看到很远处正在施工的地方,据说是要挖一个人工湖。

把书放在桌子上,她偏头,看见大片的晚霞。

晚霞行千里。

一切都是再好不过的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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